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--我就觉得好像是有人又给我从冰窖里拽出来了，后头有自行车铃声，有人说“劳驾--”我侧身--这动作当时做着都费劲，腿不听使唤，我恨不得把它搬过去，骑车的过去了，我还哆嗦着呢，觉得自己浑身挂霜，胳膊上起了层疙瘩。我站在那儿缓缓神，等回到家，又开始出汗了，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发烧，就喝了点儿药，后来我妹问我，说‘哥，这是什么？’我这才看见，那剩下的糖油饼，就跟被烧了似的，甭提多恶心了，我也傻了，说‘那、那才是给你的’，她打开饭盒，然后让我看：‘这是给我的？’--也就是我妹镇静，我都傻了！我做的兔糕啊，给冻得--”韩冬掩面，那股劲儿就像真兔子死了，“红眼睛掉了，耳朵断了，身子梆硬，我一碰，碎了，里边的豆沙馅--全都成灰的了，死灰，我明明往里头填了豆沙，豆沙，可不是石灰，这下没法吃了，全倒了，唉，你可没瞅见，跟水泥似的，梆硬！我妹就好这口，早知道这样，还不如早上你都吃了得了--”
我胃里一阵翻腾。
有个声音从门外劈来，硬生生切断了花婶儿家飘来的《还珠格格》主题曲：“韩冬！在吗！”
--肖燕子宛如劳拉·克莱福特，立在门口，双腿分开，手插两侧，就差没拔枪射击。
黑子狂叫，肖燕子跨进门，盯住黑子，黑子进狗窝。
肖燕子梳着劳拉·克莱福特的法式编辫，带宽银手镯，一双银色夹趾平底凉鞋，穿草绿色紧身背心，前片无字，后片竖着横着斜着印满各种英语单词，下身军绿色贴身短裤，短裤上全是兜，大兜外头有网兜、裤兜里面套小兜，小兜还带拉锁，劳拉要穿这条裤子怕都忘了子弹揣哪儿，相比之下，我和韩冬简直像刚从八十年代回来。
肖燕子没理我，真够宾至如归的，她腿一伸，勾过一把椅子，跨坐在上面，胳膊搭着椅背，问韩冬：“记得我吗？”
韩冬点头。
“能帮着做顿饭吗？后天我爸生日，他抠，不下馆子。”
“成。”韩冬帮邻居干活乐此不疲，有时还自己往里头搭，比如他料定你家不会有某某调料，或一定不会买某某配菜，就自己买好了拎过去，有时候还得带自己用惯了的菜刀。韩冬在这一带有点子知名度，我觉得他有劳动强迫症。
燕子抿嘴：“其实我挺会炒菜的。”
“噢。”
“就是不太会做鳝糊。”
“我知道哪儿鳝鱼好。”
“钱该多少就多少。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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